三乘合一不可分

    三乘概說
    首先我想要說的是,感謝諸位由於對佛法的興趣而暫時擱下身邊的工作前來聽法。
  我們能真正了解三乘佛法,並且實修實證,是件十分重要的事。通常,一個還未真天深入佛法的人,首先他會想去了解三乘的架構。三乘在外表上看起來仿佛是三樣獨立分開的東西,當我們初入佛門時,常會對所謂的“小乘”(意為小車或小的交通工具)說:“啊!這所謂的小車或小乘一定比較差、比較低。”由於大乘是比較大的車乘,因此,它看起來也就比小乘獨特優越,而且樣樣都較好。不過,金剛乘更特殊,它遠超過前兩乘完美得簡直難以描述。
  我們若將這些比較物質化,用三種質材做成的鏡子來說明:大家一定會認為金鏡最頂尖、最高等,是我們所能制作出來的最好東西;銀鏡稍遜一籌;而紅實鏡則是三者中最差的。它們明顯屬於三種不同的材料、不同的特質,因此在本質上也完全相異。剛開始時,我們也都是這樣看待三乘的,認為它們是由三種完全相異的質材所打造出來的三部迥然不同的車子。
  對三乘存著分別心的結果,使得各個車乘的追隨者都以為自己所遵循的法道較其他為優;大家不認為自己追循的與另外二者在本質上有相同之處,因而造成互相敵對的心態,這對三乘之間的了解可說相差甚遠。事實上,這三乘都融括在佛陀所宣說的一切教法中,它有三種特徵,即意義、精密性、效益。它們都融貫在一個完整的教法中,因此,三者分開的東西是無法稱之為一個教法的。
  以三乘之名傳法的意義並非代表其身之本質即如此,它僅是為了契合欲修行的眾生個別的能力和根器而采取的一種方法。每個人的資質不是較差、中等,就是優異,因此,也各有較適合的法門。
  若依經教傳承來說,則應共有小乘、中乘和大乘才對。我們另外舉一個例子,當我們在瀏覽衣服時,會註意到它的尺寸——衣服有大、中、小三種尺碼。為何需要這樣呢?因為衣服是要給不同的高矮胖瘦的人穿的。盡管這些衣服款式互異、尺寸不同,卻也都還是衣服。當我們再更進一步仔細看時,便會發現它不僅只有大中小而已,它還有特小、中小和大小,以及小中、中中等……,分得十分細微。同樣的,我們也可以再深入細看各個車乘,而旁分出更多不同層次的東西。
  老人想套進一件小孩的衣服,或小孩想穿上一件老人的衣服,都會令人覺得荒謬可笑,因為根本就不合身。這個例子正好用來說明為何不同根器的人適合不同的車乘。但小孩不會永遠是小孩,他們會漸漸成熟長大;而年紀較大或較成熟的人,也非一開始就是如此,他們一樣由小孩開始,慢慢長大,直到最後成為一個成熟的人。同理,認為只修一乘是最恰當的想法是不正確的,因為各乘在適當的階段和適當的時間都應被修到。 
  在一個像此地這樣的國家裏,我們可以想像許多在過去生曾累積許多殊勝功德的人來到這世時,已完全準備好要進入大乘或金剛乘。然而就學佛(今生修持的程度)而言,我們絕大部分還是要認定自己是一名初機者。因此,縱使我們具大聰智,能從文字上了解金剛乘的教法,但從基礎做起,首先修小乘的法仍是很重要的。
  剛入學的小孩子,縱使心智很敏銳清晰,也只能單由字母開始學,他為基礎的小乘法也是不可或缺的。我們要求醫生開處方,即使他學偏藥劑,但不能讀寫的話,也沒辦法寫下處方——他必須從頭開始學。若我們能了解這個例子的意義,便知道我們必須在三乘上次第而修,因為每一階段都建立在前一階段的基礎上。了解這點後,我們便不會產生這樣的心態,認為:“我是個瑜伽士,我的見地最高,在此層次以下的東西我都可以不必修。”因此,在修大乘法時,也不應有此心態:“我是個菩薩,所以不必受小乘出離心的別解脫戒。”——這是一個修持三乘佛法的錯誤觀念。
  嬰兒只喝奶水長大,沒有其他比此對嬰兒更為營養、安全和有益的東西了;同樣,以包含個別解脫律儀的小乘觀點來看,我們應該由最基礎的法門起修才對。嬰兒不會永遠停留在嬰兒階段,當他慢慢長大時,單單奶水已無法供給他足夠的營養,因此必須再添加許多東西;同理,當我們修行日益深入時,便須再學習後繼的車乘,而它也在這時更加適合我們。
  小乘在藏文裏稱為“梭塔”,意為個別解脫。當我們修此法道時,對自己負責,發願保護自己免墮惡趣——我們尋求個人的利益解脫。再舉幼兒為例:大家都知道,小孩子無法養育或照顧他人,而只要他自己願意讓別人保護照顧,那麽采取適當的管教便已足夠——在此成長階段要他想到別人是不可能的。當小孩日益長大時,依個別要幫助他人的願力,便都慢慢能夠真正對他人有所助益;同理,藉著別解脫乘的修行,我們學到了照顧自己,其結果更讓我們培養出一種利他的能力。
  以此種方式修行,我們才能培養出一種為他人福祉而修的力量,並且發展出真正的利他願力——這是一種菩薩的修行。當我們更進一步增長利他的願力,並且越來越開展我們的般若智慧和力量時,便能成為一位真言乘的行者了。這就像一個人有能力駕駛一艘船或一輛車,或某種能帶領很多人的交通工具一個樣——就是一種那樣大的力量;我們成了一個有力量,也願發心為一切眾生的福祉即生且即身成佛的人。以根器或能力的觀點而言,雖然它看似三個分開的階段——首先照顧自己,繼之發心幫助他人,最後則發更大的心利益一切眾生——我們所談的實屬於同一個人在發展中的不同階段。至今,世上唯一修持三乘合一無間傳承的地方,仍非西藏莫屬。依西藏習慣,修證極高的喇嘛,我們稱之為“三持金剛持”——這意謂他們是成就者,有力量且已圓滿融合三乘之修行。
  如我們在西藏之所行,若能了解並且融合修持三乘佛法的話,便會發現,我們無法單獨只修小乘而舍棄另外二乘;而只修真言乘瑜伽層次的法門而不修其他,也根本行不通——任何沒有融合三乘的修行,不可能有結果產生。
  當我們研究別解脫乘要如何修時,可能會認為在西藏修行的人一定都出過家當比丘——事實並非如此。不過,當我們談起別解脫乘時,其中有許多戒律要遵守,共分五種:在家居士戒、沙彌戒、沙彌尼戒、比丘戒、比丘尼戒。
  另有兩種別解脫乘戒的傳承源自西藏:其中之一稱為“著白衣結發髻者”(藏音:勾卡羌洛欠),意即此種人曾受過戒,但著便服、蓄長發、結婚有家室等等;另一則稱為“穿黃衣持戒者”(藏音:拉炯歇郡),此指穿法衣、受三轉之戒(三種轉變指落發、改變穿著與名字)、放棄家庭生活者。
  學佛之人不持別解脫戒是不可能的。行者若缺此,便只是一個學佛之人的鏡影而已,並非真實——因為缺乏修行的基礎。至於在家居士戒——也就是最根本的戒,總共有五條。從第一至第五條,我們可以任受一條或一條以上。至於要受幾條?全依自己的能力且確實能依此奉持而定。我們無法不持五戒中之任何一戒而仍能修此階段的法。
  若我們只受戒條中唯一最不的一條,卻能在法道中嚴持不墮的話,也絕對可以成就證果。持守這種戒的人稱之為在家菩薩。或許你會想:是否有人達此階段成就而無受此層次的戒律?答案是否定的,沒有這種人,這是無法想像的事情。舉例來說,我們有一顆種子——一顆會發芽的種子,若我們把它存放起來不下種的話,則什麽結果也不會有,因為這樣是不可能發芽成長茁壯的;但是若我們將它種入泥土之中,雖然也許只長出一株小苗,但至少有一點東西長出來——因為有了基本要素的泥土的關系。
  同理,受戒並能護持遵循的人,最後一定能接受灌頂,進入金剛乘,並一路在所走的法道上累積功德。我們再一次以種子的例子來說明:若我們能將這顆發芽的種子播入肥沃的土壤中,它便會慢慢成長茁壯,也必定能結出果實來;它所長出來的果實,正代表了藉著許多的功德培養修習真言乘所得獲的圓熟解脫。
  我們再以種子的例子更進一步說明:就像種下一顆種子會結出一點點果實一樣,我們若在地上播灑下更多種子,便會有更多收成,結出更多果實;這種情形與只受一戒相對於更進一步領受多戒,直至受完比丘或比丘尼的具足戒的情形是相似的。戒受得越多,便越能縮短我們累積菩薩功德的過程,並加速得獲此項修果。
  若我們了解佛陀宣說三乘教義的目的即是要契合不同根器眾生的修行與成長的話,便會知道它其實具有一整體性之意義。了解了這點,我們便不會由於分別與偏執的心態,而對其中任何一乘產生排斥與偏見。同理,我們也不會對某特定的對象產生執著與偏好,因為我們知道它們均屬在不同階段所代表的意義,而這些,大家都會在適當的時刻修到。
  第十六世大寶法王將此道場命名為“三乘法輪中心”,意義就是“修持三乘佛法的地方”。此名並非大寶法王隨意挑選的,他完全了解藉者三乘融合為一的修行,始能成就道果證悟,而這也是他取這個名字的動機。
  若以人都必須修習三乘佛法的觀點來看,則可見實際上它們並沒有分別;它們均由同一尊佛所宣說,目的也都想達成證悟。我們知道,雖然三乘被賦予的名稱不同,但事實上這只是代表不同法門的名相而已,是每個人都必須修的,這是我們在此要了解的一點。
  
      問答錄一
  問:我的問題主要與我們道場的一個師兄弟有關。我想他對大乘佛法的教義並不是很積極,因為他認為自己根本沒有能力做到。他真的十分缺乏信心,所以有一次問我:“若我單修小乘可以嗎?”我告訴他:“我想可以吧!”但不知您會如何回答他?
  答:那樣是對的,因為正如我們前面所舉的例子,嬰兒時期,我們須要以奶水餵養,而且也只是奶水才是最適當的食品;然而這並不表示那個人一輩子都喝奶,只不過在那個時候,這是最恰當的。但無論無如何,修別解脫乘的人可以觀想以此功德——因為那也是一項功德——回向利益一切偏虛空之眾生。將此回向或發心加到所修的法上,便表示他已如法地將大乘和小乘融合而修了,而成果也會依此產生……能做的就是這樣。
  問:若不知道我們的舉動是否真能幫助他人,或反會傷害他人時,我們要如何去學習行善?
  答:不管我們能做多少,不管我們以自己的身和語的能力能為別人做續做些什麽,只要我們堅信此舉絕對會對他人有益的話,便應該勇往直前,繼續做下去。這並非意指你要耗盡所有,而是說你要盡自己所能,而且不能存著“由於我的施予,他人便應對我好”的回報心理。不論我們能做多少,都要想:“願此舉是為了利益一切眾生而做。”我們要如此觀想才對。
  問:您提到過:雖然有人生來即是大瑜伽行者,且選擇三乘融合的密乘佛地修行,但他們仍須由基礎起修。可否請您再更詳細說明?
  答:他們在今日仍必須從非常基礎的部分起修是一個事實。好比有一個建立了一間房子,但還未漆好內部就離開了;然後房子由別人買去,新進來的人還是要費一番功夫將它粉刷,把一切弄好——只是他不會像那位由開始挖地起造的人那麽辛苦就是了。同理,有這種過去世業力的人雖也要從頭開始,但並非真正完全從“無”開始的那種情形。他們對法的了悟和修行,遠較缺乏這種業力的人強多了。
  問:我實在不是很了解:為何我們由於受戒而去做某些事或不去做某些事便會對我們有助益?我不是說戒律不重要,我只是不懂為何人若持戒而避免某些行為對他更好?
  答:它真的會帶給我們很大的利益。雖然通常舍離十惡、累積十善也會有功德利益產生;但當我們在做時,若不具為利益一切眾生而證悟成佛的發心,則一點也不會有相同的力量或結果出來。舉例來說,在一座高山上生長著某種特殊的藥草,但無人知道,因此,縱使有這種東西,也沒有什麽用處;受戒或持戒便像認出並了解這種藥草的作用,知曉後,我們把它摘下自己用或分給別人,累積功德——這就是它不同的地方。
  問:問題是,若我們在受戒前造了業,而受戒後仍繼續造的話,則此時的業力是否比不受時的大?
  答:是的,業力是比較大。因為除了造惡的過失外(其本身亦是一業),還破了舍惡的誓戒。我們曾發過某些誓言說:“我不做這個或那個。”可是我們做了,這等於犯一個錯,所以佛陀為我們宣說許多懺悔補戒的法門。除了一、二位極為優異的個人外,也許沒有人能在一整天中不或多或少犯一點戒,因此,我們要對自己的舉動懺悔。
  生悔過的心是非常重要且非常必須的,佛陀會在經典中將這些說得很詳細。
    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先談到了三乘是什麽,再來是必須修習三乘的原因。當我們繼續往下說時,會更深入各乘不同的法門,以及修習這些法的行者的特質。
  三乘之內涵可以總括分為見、修、行、果等四個重點。
  首先,第一個是“見”。“見”在此處代表我們為自己定下的一個最終目標或方向。例如,以世間法來說,當我們想要完成一項工作或做某一件事時,便將它視為一個最終的目標或旨趣。同理,在佛法上來說,“見”代表一個我們所追求的目標或目的,例如解脫等。
  別解脫乘(小乘)
  別解脫乘(小乘)的“見”,就是一切眾生不斷地輪回遭受痛苦。什麽是這些永無間斷的的痛苦和不幸的原因呢?其實這都是由於眾生執著一個真實的“我”所致。我們所惜戀的自我,基本上並不像這樣存在,這只是一個來自我們自己的迷惑和錯誤的想法而已。若我們能藉著修行,了悟這點,或消除這種錯誤的觀點,便能減輕痛苦。因此,“見”在此處便是指藉由消除對自我錯誤的攀執而遠離痛苦,達到一個永遠安樂的境界。確信此點也就是別解脫乘的見地。
  執著於一個真實的“我”的想法,是由於心的攀執所形成的一種概念;我們可以說,那就是一種習氣——它執著於有一個真實的“我”,也執著於有一個真實的“他”,相信這些真的就在那裏,真的就是如此。由此錯誤的概念而產生了“這個對我好”或“這個對我不好”,以及“這個讓我覺得舒服”或“這個讓我感到快樂、痛苦”等等的想法。這些執著或攀執就是讓我們不斷在輪回中受苦的最根本原因。
  假如確實真有什麽,我們便無法舍棄它,因為它在那裏就在那裏;但事實上是沒有什麽好舍棄的,認為有一個“我”的想法,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這裏的確是有一些東西要舍棄的,那就是引領我們去相信有一個真實的“我”和“他”的習氣與無明——我們要舍棄的是這個認為自他真實存在的對立想法。由無明而產生習氣,它讓我們戀惜、保護、貪求與自己有關或屬於自己的任何東西;而在另一方面,則對非“我”或“我的”東西產生恨意、瞋念和嫉妒。就是如此這般造成了我們在輪回世間不斷流轉的三個根本上原因:第一是無明錯認子虛之事為真有,第二是貪愛執著屬於自己的一切,第三則是排斥屬於他人的一切。基於這三個原因,我們才會受到無法想像的苦。  若不了解此種見地,我們是不可能脫離這些痛苦的。但僅僅聽到或思考它,也不可能讓我們就此擺脫痛苦;單有這些知性上的基本了解,並不足以讓我們清楚知道自己過去長期以來所累積的習氣業力有多強,導致每一個人的所思所作均已定型。除了基本知性上的了解外,我們還須要實修。人若耽溺於,例如酒或毒品,便會體驗到我們剛剛所說的那種感覺。雖然大家都很清楚酒或毒品根本不會帶給我們任何好處,而且事實上它更是有害的,但由於人已形成一種不可破的習慣,因此要馬上舍棄這些惡習,事實上是很難的,這須要花上一點功夫和時間。
  若能凈除執持有“我”之想的無明,我們便能出離輪回痛苦,達到個恒定、有自信的祥和滿足境界。因為我們已經舍棄了一件錯誤的東西、一個錯誤的見解,換上一個不是錯誤的;既然不是錯誤;便代表是正確的,因此結果也必然確定無誤。
  此種見地不僅只限於小乘的行者,菩薩乘(大乘)和真言乘(金剛乘)的行者也應了解並付諸實修。它是所有行者在法道上的某個階段所必然要修的東西。
  我們之所以修行法道,是為了要證入一個究竟安樂、恒常不變的境地,並於其中了知一切諸法的實相。“道”在此之所指,便是達此喜樂之境的實踐或力行。我們可以舉一個相似的例子來說明:好比有人被逼著關入牢獄,除了受迫而覺得可憐外,他唯一所想的,更是何時才能得重獲自由,重過安樂的日子。我們所說的法道與此相似。
  若扼要地來談這個題目的話,我們可以把它濃縮為四點。其一是輪回的一切(外在環境以及住於其中之人),本質上都只有痛苦可言。或許有人會想:“今天我實在很快樂,一切都很美好。”但他們不了解苦也有三種:苦苦、壞苦、行苦。那就像我們被痛苦的欄柵所圍,雖然我們在欄柵內,但不一定在當下即感到痛苦。它又像我們住在一間正起火燃燒而且就要燒到眼前的房子一樣,我們所處的地方暫未著火,因此便覺得一切都沒有問題。
  了解這些痛苦後,我們必然會感到難過——為整個情況感到難過遺憾。我們可能會問:“這些痛苦如何而來?”四聖諦之一的苦諦指的就是由於貪、瞋、癡、慢、疑等五種毒染而導致痛苦的產生。它不是某些由外加諸我們身上,而是這些存於我們內心的東西所引起的。若我們內心有這些毒染,一定會感受到痛苦;反之,痛苦在我們心底便無從生起。
  若我們了解痛苦的生成之因,便能進一步知道如何舍棄它。小乘舍棄它的方式就是杜絕根源,也就是消除煩惱業障,使我們身、語的行為舉止完全清凈無瑕。
  正如我在昨天提到的,我們之所以要受各種不同層次的戒律(一般總括有七種),最主要就是培養我們清凈正確的身、口、意。每一種戒律都有我們必須保護或護持的特殊事項,讓我們不致受到過失的染汙。這代表了我們對這些心煩惱已有認知,故要保護自己免受影響(依字面上的意思是不中飽它)。這與一個人走過一處骯臟泥濘的地面時一樣,他要迂回小心地走,以免踏入爛泥堆裏,弄得全身臟兮兮的; 雖然他可以看見汙泥就在那裏,但仍要小心翼翼地前進,避免被弄臟了。
  上面所提到的,我們稱之為“舍家戒”,也就是無過或無瑕的戒,它就像前面我們曾說過的,要舍棄家庭、換掉衣服等等。我們知道在家確實是有一些好處,例如,可以享受一點快樂和閑暇時間,也擁有較多財物。但事實上,跟著而來的痛苦較多。例如,我們得獲一件用最上等質料做的精致外套,但當我們穿上它時,這種衣服的質料卻讓我們生了一場病——由於它並不適合我們,所以穿上時反讓我們生了病。同理,為了想在輪回中獲取短暫和少許程度的快樂,我們的人微言輕將使自己的煩惱不斷增長也增強,為我們帶來更多的痛苦。
  對此有所了解後,我們才會明白,人雖然在輪回中追求種種目的,而可能得獲一點短暫的快樂,但它最終卻只是帶給我們更多痛苦罷了。此外,大家也會了到,若不真正跳出這種境況,便永無走出痛苦之日。有這種想法的人,會想要出離凡塵生活,放棄短暫的快樂。而以長遠來看,這種快樂在到達一個永恒究竟的安樂之境時,便很容易得獲了。
  小乘中出離家庭的人,可以在很多方面舍離過失,並以善行代替。所以,第一步,小乘行者可先舍棄一切與自己利益有關,或可為自己帶來利益的職業或工作,而改以托缽為生(沒有任何工作,與乞士無異)。其次,頭頂上不能有屋頂,隨遇而安,沒有個人的喜好,也不擔心居無定所的問題。我們不能做任何營謀,只能隨處而修;心中不能想“這塊石頭碰到了我的左腳”,或“那棵矮樹擋到了我的路”等等。再來,我們要想辦法讓自己的內體完全舍棄對舒適的執著,讓其維持在自然本來的面目中。舉例來說,我們可能在一個陰森地方——例如墳場修行,旁邊舉目望去皆是死人;我們應該了解,事實上,死人的屍體與我們的身體本身並沒有什麽大的區別。
  這些能讓我們舍棄痛苦的修行,有某種程度上的艱苦困難,在實修上需要很強的毅力。在這點上,我們可由兩項來看:首先我們要了解雖然目前很辛苦,但大家所追求到的成果卻是無可言說的殊勝與奧妙,我們要對此培養出信任與自信。舉例來說,我們在世間法上若想完成一件事情時,便很願意暫時忍耐吃苦,直到達成目標為止。如果有人願在那種事上忍受那麽多苦,那麽在修地中為了一個更大、更恒久的結果,是否應更願意付出呢?
  毅力的第二點是在修行本身的止觀禪修上。當我們修行且在修行上得獲定力時,我們對事物外表的執著便會日益減少。當修行更為深入時,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和快樂也會開始生起;當它生起時,我們便會了解這比以前我們經由外在刺激所覺受到的快樂有意義得多了。
  這個主題又可分為四點來說。在禪修上,我們所談的是殊勝的內觀,它指出我們執以為真的人,基本上是不存在的。這不是我們單憑思考或知性上的了解便能領會的事。在此點上,它是須要當下了悟的。我們知道自認有“我”存在的想法根本不成立,也不真實存在,因此由它而起的一切,實際上是無生——無真正生起,也無確實存在。當我們了悟到這點時,就是我們禪修成就、修行圓滿的時候了。證果由此結出,而證果則完全是與行者的精進與努力相對的。它有三個不同的層次:最精進者,在一世中即能證入涅盤;修地較不精進的,會在兩世;而修行最不精進的,也會在三世得到證果。
  雖然小乘的最高證果是寂靜涅盤,但當它與佛圓滿開悟的究竟境界相比時,是非常短暫的。你幾乎可以說它很渺小,而這也是它之所以被稱為小乘的原因。有時小乘又稱為“暫休乘”。當我們歷盡艱苦,走完很長的路後覺得很疲憊,而後來到了一個可以暫時休息的地方,雖然我們遠未達到目的地,但能稍做休息也是好的;雖然我們遠未抵達終點,但總算能暫時喘一口氣。此例表示藉由修行別解脫乘(小乘)之道,我們便能證入阿羅漢(又稱殺賊者,殺煩惱賊之謂也)之寂滅境界,征服情欲與煩惱。但我們若要得獲諸佛的圓滿證悟,便一定要繼續往前,修行菩薩道。
  在講完了四個主題後,我們就結束了別解脫乘(小乘)的開示。
    下面我們要講菩薩乘。但絕非當我們在修此乘時,便好像完全與別解脫乘分開、不相幹似的。菩薩乘的基礎在於對別解脫乘法的完全了解、實修和證悟。
  首先,我們來談菩薩乘的“見”。至此,我們便不只要了解自我不真實存在而已(即“人無我”),我們遠要了解一切萬物也不真實存在或成立(即“法無我”)——人與外在諸法皆不實存。菩薩乘之“見”,即是人、法皆非獨立自主存在,任何顯現都只是迷惑的表相而已,並不真實存在。這個對於空性的廣大見解,比我們先前在小乘裏所提到的更為寬廣,也更具自信。它們之間的不同,就如同透過針眼或者廣大的空間所看到的虛空其間的差異一樣,而這也是它之所以被稱為大乘的原因。
  另外,在別解脫乘中,修行完全以人為中心,為了自身的福祉而付諸行動以達目標。但在菩薩乘中的焦點則更為廣大,行者願發心為一切受無間痛苦的眾生修行證悟成佛。它又分為兩點:第一,使用更為廣大的法門修行,第二則是以大悲之心從事修行。我們知道,一切相對的顯現均缺乏任何真實的基礎,也就是它們並不真實存在或成立。不執諸法,我們便能對空性有真正的了解;若我們能透視空性的本質,便會了解一切眾生均由於缺乏此種認知而遭受痛苦。領悟這點後,我們自然而然會為他們生起悲憫心,希望能帶領他們至解脫之境。
  在菩薩道中,我們要如何生起此“見”呢?首先,我們要了解一切諸法均是唯識所現——一切我們所認為好的、壞的等等,都是由自心本身所現起的。若我們不斷觀察它,便會發現覺受一切的心本身並沒有形狀、顏色,或任何實質的東西。想看看自己本身的這個心,就好比我們的眼睛想要看自己一樣辦不到——它不能看到自己,也沒有東西在那裏被看;心是超越觀者與被觀者的,它超越此種慣例,這就是所謂心的大空性。一切東西都在能認知它們的心的面前顯現,而心也覺知一切在它面前顯現的東西。這種因緣和合的關系,正說明了一切萬物的緣起法則,而這也正是空性的本質——基本上,它沒有什麽真實的。
  具備了這個知見和了悟後,我們執一切為真的想法,以及由此而起的痛苦,便會慢慢消失。由於我們不再相信一切相對的顯現(諸法)是真實的,因此痛苦會越變越少,直到完全消失為止。舉個例子來說,假設我是一個魔術師,我用法術變出一條毒蛇出現在眾人面前,不知道我會變魔術的人一看到蛇,便會以為是真的,於是都感到害怕,以為蛇會咬他們;然而由於我就是這個魔術師,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因此一點也不害怕。同理,不了解一切相對的顯現都具空性本質的人,便會對所碰到的一切感到極端驚恐和害怕;反之,若我是位當下了悟空性的瑜伽士,便知道沒有什麽東西具有真實的本質,因此也沒有什麽好哧到我、教我害怕的。
  菩薩乘的空性禪修與之前別解脫乘的止觀禪修是有關聯的。但由於小乘的見地僅止於修“人無我”,也就是沒有真實存在的個體,而在此地見地則視一切現象亦完全不具真實體性,因此,就其觀點的寬廣性來說,兩乘之間確實有些不同。
  隨著此“見”而起的“行”便是六波羅蜜,又稱六度圓滿,是六種利他的修行。至於修行的成果則全依個人的努力和發心而定,有在法道上多少累積一點成績的初機者,也有已經累積了無數功德的老修行者。依照修行的程度,總共有四個不同階段的法道可供大家次第依循:資糧道、加行道、見道、修道。另外還有一個第五道,但它是來自前四道的證果,稱為“無修道”或“究竟道”。
  第一道是初機者所修的,稱為“資糧道”。這時,行者仍對諸法之現起有分別對立之想。雖然我們已知一切萬物均無真實體性,但對我們而言,它仍以二元對立的方式存在,並且愚弄我們,持續產生煩惱障,以致有例如對別人生瞋念或貪念的情形發生——這些煩惱業障必須以慈悲等法門來對治。
  第一個圓滿度是布施。布施有三種,首先是法施。一方面它意謂我們要盡自己所能去教導或為別人開示佛法;而在另一方面,倘若我們無此能力時,也要盡力以自己的身和語修行善業。後者,首先我們要發心為利益一切眾生而修行,並帶領他們到證悟解脫之境;其次,我們要一心不亂地修法,專註在鳳修的主體上;最後,我們將所累積的功德回向一切眾生的福祉。上面所說的,即是兩種法施——傳法和修法的布施。
  第二種布施是無畏施,也就是用我們的身與語去利益他人,用任何我們身體所能做和所能說的去幫助他人。例如,教導他們(使用我們的言語)、保護他們(使用我們的身體)。
  第三種布施是財物施。首先,我們必須了解要如何做最恰當、對他人最有助益,然後再將實物或錢財送給他們。這並不表示我們一次便要傾出自己所有,而說:“嗯,全都拿去吧!”財物施的本意是要把我們能力範圍內的東西供養出來,然後再慢慢培養舍掉一切屬於自己的東西去利益他人。
  以利他的發心修持各種不同布施的同時,我們會自然培養出對眾生的慈悲。之所以能這樣,是因為若我們存著利他的發心努力做事時,便會感到歡喜,而同時對眾生產生極大的慈悲心。
  修行布施的方法要采取一種謙遜的方式。自己保持一種謙虛的胸懷,置他人於我們之上,以溫和的態度和柔和的話語將東西布施給人——它們可能是任何物資性的東西、法物,也可能是身體之勞等等。希望受施者接到這些東西時會感到高興滿足,而這也就是菩薩的戒律。
  第三度圓滿是忍辱。它表示,當我們用各種方式做到利生工作時,有時會發生困難,且不容易克服。一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當我們正在幫助某人,說盡好話時,這個人卻以惡言狠語相對,當下我們很難憋住怒氣不發,但心中仍要存著幫助他的想法。因此,若要修行,這就是我們要修習忍辱的地方了。
  第四度圓滿是精進(藏文的原文本身甚至有積極熱誠的含意)。它代表我們對於修習菩薩道懷著非常歡喜和渴盼的心情,認為就是有這個身體做基礎,我們才能修習種下一個善因,其後,更為了眾生的開悟而結果。我們為自己能有一個殊勝的機緣得到證果而感到歡喜。有幸身處一個能達廣大目標的順緣中,我們都感到非常高興和滿足,而這就是精進和努力的意思。它不像政治客臉上掛著一幅微笑,卻心存欺騙;他表面上做得很好,暗地裏卻另有動機,且在內心對他人存有瞋惡和忿恨之意。這絕對不是那樣,我們完全發自內心的歡喜,能做一些有益他人的事。
  這種心態就像一位母親餵食她的小孩一樣。她把一切她認為有營養的東西都拿來餵他吃,她只關心小孩的反應:他有沒有在吃?消化得好不好?吃進去的東西是否都對他有好處等……?她真心歡喜這樣養育小孩——這裏所說的就是這種心態。
  第五度是禪修(覺知)。它代表當我們以身、語幫助他人時,要保持覺性以避免造成任何錯誤。我們全神貫註在所做的事情上面,關註著這個對他人有益的舉動,一心不亂地做去。舉例來說,當我要把茶杯拿給某人,但對自己的動作一點也不留心時,便不會註意到對方是否已把手伸出來接住了杯子,因此,我或許會不小心就把茶杯掉落地上,讓水濺得滿地都是,以致事情沒有做好。我們做每一件事(從布施開始)都必須很專註,保持覺性做去。
  行者不僅要如此修六波羅蜜,其修法亦應延及於皈依的根本——三寶。例如,當我們向三寶行供時,不論其為花、燈、蠟燭或水等,都要在心裏祈求:“願我能藉著供養三寶,將一切眾生由輪回的痛苦海中解脫。”這也是一種修行布施最好的方法。不管我們所供的是什麽,行供時態度要恭敬如法,不要看起來非常隨便草率。擺供品時,一切舉止也非常小心審慎,這才是正確的持戒方法。行供時若覺得有任何困難或麻煩的事情時,都要歡喜承受,不要覺得不耐煩。我們應該想:“能為眾生做供養,這是一個多麽殊勝的因緣呀!”能保持這樣的心態就是忍辱波羅蜜(它亦有寬容,耐心、毅力之意)。
  若能對此供養布施存著喜悅、高興、熱切和盡心的態度,了解我們因而可以累積功德、回向眾生時,這就是第四個精進度。第五個禪定度就是做這些事時,要很留心註意,全神貫註。這好比當我們在倒供杯的水時,不會一半倒在杯裏,一半傾到外面去(就像我今天早上一樣);或者像有些供杯不是只倒了一半,就是滿到外面桌子上來,或者頭發掉進了供杯等等不一而足。如有這些情形發生,便表示我們對自己所做的事缺乏覺性和專註。
  最後的智慧度就是要我們以解脫一切眾生痛苦的發心來行做這些事(布施等)。培養出一個這樣的願力後,接著讓我們的心住於三輪體空中,也就是不執行者、受者以及所行之事為實有之境。
  以上是關於菩薩道(乘)的一個簡短開示。
    問答錄
    問:在大乘裏有個想法,就是不入涅盤。請問不入滅的意義在哪裏?
  答:你說得對,在大乘裏我們確實不希望住在一個寂滅或靜止的境界。當然首先我們必須了解輪回痛苦的本質才會產生智慧。所以,一方面,我們確實感受到輪回本質是痛苦的,而寧可不要停駐於輪回之中的短暫快樂(或看起來像似的快樂);另一方面,則願更進一步培養大願,誓言解脫一切眾生出離輪回,所以發願不住涅盤之境,只願盡度一切眾生——這就是菩薩不住涅盤的原因。有一個比喻:就像一個帶了很多孩子的母親,一心只為孩子著想,賣力工作;她不斷照顧他們,一一滿足大家的需要。
  問:若不住涅盤的話,人是否可以達到那種程度的證悟而繼續度眾?
  答:由拋棄煩惱的觀點來看,我們可以說菩薩就已證入那種境界——就是我們所謂的寂靜的境界,也就是阿羅漢的境界。但那不全然是阿羅漢的境界,因為菩薩所追求的是煩惱障與所知障兩者的完全清凈。
  問:這個問題也是有關大乘與小乘之間的差異。對於“人無我”與“法無我”,我知道佛陀曾就無我之見做過比喻:他說,就好比車子是由各式各樣的零組件所組成的,那麽車子又在哪裏了?而輪子也是由各部組件所制成的,依此來看,則根本沒有一個所謂“車子”的東西。現在,車子是一個外在的顯現,而佛所說的是沒有人我,但,難道這不也說明了沒有車子(法我)嗎?這個認為根本沒有東西存在,只有組合的比喻,是不是屬於小乘的見地?
  答:想要更清楚地了解“法無我”是對的,但更重要的是要去了解它的真義。它的意思是一切事物都不是依我們慣常為它設定的假名和作用般的存在和運作。例如,我們有眼識,它可以覺知一個物體,而物體則由眼識所攝受。這兩者只有在因緣相濟時才會作用,因為它們本身都非個別獨立存在的,必須相互依存才有作用——它們之間有種依緣的關系。眼睛無法單靠它自己便能制造出影像,所有的主客體關系都是這樣作用的。
  問:因此它是屬於大乘或小乘的?
  答:它是屬於大乘的。在包括聲聞、緣覺等的小乘中,亦有“人無我”之見,但它與大乘的“人無我”不盡相同。不乘行者相信一切物質東西最終都由最微細的粒子所組成;此外,他們還相信心識真實存在的剎那只是一種明知,而此識流正代表了每一個人的生活體驗。離此外,它基本上沒有所謂獨立存在的個人。因此,這在見解上是不同的。
  問:我的問題是有關蛇的。為何大家總對這種可憐的動物印象惡劣?為何蛇在印度教、基督教和佛教都被認為是沒有罪的?為什麽不說是獅子或蚊子?他有什麽特別的地方讓第一個宗教都要挑他毛病?
  答:可能因為我們有許多例子都拿他來說明一些事情吧!但這都只是暫時性的。由於他是一種非常清楚又易懂的東西,因此大家便都使用他來做例子。但我們沒有真正的理由一定要拿他和獅子或其他的東西相比——蛇本身與此無關。他除了是用來做為說明某種意義的憑藉外,本身並不具有什麽特別的重要性。
  問:今早當您在開示大乘法講到布施時,我感覺您把次序弄反了。以前講的時候,他們總是先說到財物施(物質上的),再來是法施(心智上的),然後是無畏施(精神上的)。但您把次序顛倒了,您先說法施、無畏施,再來才是財物施。我不知道您這樣做是否有特別的原因?
  答:您說得對,習慣上它的次序不是這樣的。佛陀的確把財物施放在最前面,這是因為一開始就要把自己的身體布施出去,或是確知某個法一定會對某人有幫助是件困難的事。這些一開始都較困難,而對於正在聆聽佛陀說法的大眾而言,教導他們做為俗家人布施出自己財物的觀念則比較可行——倘若他們很富有,便可以布施一點出去。這個觀念是要我們先藉財物施做修行,施舍得越多,便越能證明我們對這些財物或家產的執著已越減少。雖然財物施本身並不能完全達到圓滿,但卻可以引導我們去做更大的布施。所以你說得對,我在這方面犯了點小錯。
  問:為什麽我們有很多祈願要到極樂世界?或許我對極樂世界的了解不夠,但倘若我們想繼續留下來度化眾生,則在極樂世界中似乎是不太可能做到的事吧?
  答:我們之所以要培養往生凈土的願力,是因為在我們目前所處的輪回痛苦中,根本無法真正有效地度代他人。因此,希望投生西方凈土時,我們要發這個願:“願我能不思議地化生於彼地,剎那即證十地果;願我能化身無數,度化眾生。”由於能到彼國,我們才有能力真正度化他人。
  問:美國的佛教徒進入金剛乘似乎非常快。我對您所說的原因很感興趣。美國的佛子真的全準備好了要進入,還是他們只是由於貪婪而陷入?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金剛乘的修行似乎很豐富多樣化。舉例來說,它比一般開始即靜靜坐著什麽都不做的方式吸引大眾多了。
  答:我無法很肯定地說什麽。但在許多國家,就像此地的大多數人一樣,都是因為具有適當的基礎,也就是寶貴的人身,而想進入修行。因此,他們覺得須要次第而行,走上法道。舉個例子說,我們有一座樹林,我們將它放火燒,不是所有樹木都會燒掉:枯乾的會馬上化入火焰中,但活木或潮濕的木頭便不易著火——這說明了我們無法說金剛乘毫無分別對每個人都契合、每個人也都有能力修它。然而,或許有些人在過去多生中已培養出這種修行的願力,並且在過去生中也修過,因此,他們便早已有了這種意願。這樣的人是有可能的,因此他們在今生便能馬上修大乘或真言乘(密乘)的法。無論如何,只要有人對此修行有興趣——真正的興趣,便表示他們過去生都曾累積過善業,或與它有因緣。但在另一方面,就如我所曾說過的,若在心裏想:“這個法門最好,其他的都比不上,我才不想去修其他的呢!”這便是一個大大錯誤的想法了。
  問:我們不是只有一尊佛,而是有很多尊曾化現到此世間來。舉例來說,我們談到本賢劫的千佛,雖然他們將住世好幾千年,但很多都只有傳小乘的法,以及依此證到的果,也就是阿羅漢——他們從不教導菩薩乘,但就是沒有傳真言乘的法。
  答:在此千佛中,除了釋迦牟尼佛以及另外一尊未來將化現世間來此度眾的佛外,其余的都不傳真言乘的法。這並不是他們不知道或不懂,而是他們了解眾生的根器還未圓熟,還未具備此等智慧和功德來領受這些法——他們還未做好準備修它。而這也說明了,今天大家有興趣來此聽法,絕對是由於我們過去生的善緣以及所累積的功德的緣故。
  問:當行者依循法道更深入每一乘的修行時,在共生活上是否責任也會加重?例如,當業障清除的同時,是否也會由於擔負較多的責任而遭遇更多阻礙?例如,我們一定非要做出什麽才會產生因果,平時甚至連起心動念都會招來果報……確實很難說清楚我想問的東西。舉個例子來說,我們都認為小孩子很天真,但其實他們是無明,因此,當他們喝東西濺得滿地都是時,我們不會處罰他們,因為他們不懂;但大人若故意糟蹋食物時,我們便會覺得他不可原諒。當我們累積更多知識、當我們更為成長時,是否也意謂對自己有更多的責任?
  答:薩迦班智達說:“當一個聰明有智慧的人做了一件甚至是很大的惡行時,其果報也未必是很大的;然而當一個愚夫做了一件甚至是很小的惡行時,其果報也可能變得很大。”這中間的差異在於修佛的人知道過失就是過失。若我們能認清楚過失,便知道在修行中,何者該奉行、何者該舍棄。然後,舉例來說,當我們有惡念產生,或做錯了什麽事時,便能以修懺的方法來對治。雖然懺悔也許無法完全清除罪行,但它可以減小或減輕未來必須承受的果報——它會使果報一直變小。若我們不懂佛法,不知道善與惡之是的分別,雖然只做了一點小小的壞事,也會情不自禁地暗暗自喜,因而加重了未來再犯的習慣和傾向。當然在此情況下,我們也不會有興趣懺悔業障的;如此一來,這使得我們的罪業越造越大。反過來說,若我們修行佛法、清楚狀況,造了業沒有悔意也不懺悔的話,則我們將比一個愚夫更為糟糕。
  問:關於法施,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朋友或鄰居對我們修佛的事或多或少有此聽聞,或他們有時也會直接探問我們,但我常拿捏不準該說多少。我認為我應該把所知道的全部說給大家聽,但又覺得不應該說太多。什麽是我們可以教給人的,有何準則可循?
  答:不同的個人有不同的能力,有些人心智特別敏銳,馬上就能領會別人所說的。對於這樣的人,我們很容易和他溝通東西,而且他也馬上就能了解到我們所說的。可是大部分的人都沒有這麽好的能力,因此,很難確實說我們可以說多少或不能說多少。但是,這裏有一個通則,舉個例子來說,若你正在做一個消除或舍棄痛苦,想要達到安樂之境的修行時,你便可以和他們討論或對他們談到自己的這個修行。另外,你也可以說你在修行累積利他功德,並且培養慈悲心——這就是你目前在做的佛法修行。還有,你也可以談修佛如何讓你生起平等心——一種在任何情況都能與別人相處的能力,在不同種族或性別的人群中營造融洽與和諧。然後,你可以說明我們有許多法門,包括身、口、意等的修行,同時再說我們以身體拜佛或繞佛,以口念誦各種經典、呪語等——但最重要的是心。就像在世間法上,當你在心裏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時,身與口就會跟著去做,所以修行佛法也是一樣。若你的心非常堅定可行,則你整個的身、口、意便會依著它做去。但通常我們要先謹慎觀察什麽適合對方,這樣才可能他有所助益;而不是全盤托出,因為那樣不見得地對他有所幫助——這一點很重要。你可以對人闡述止修,也就是止息妄念的基本修行;由於這是一切修佛的基礎,因此若有機會的話,這是你應該要告訴他們的。慢慢的,若他們也開始修“止”,而且也產生明顯的利益和進步時,我們才能再對他們多談一些。
  問:你說過,有一天所有眾生都會解脫,所有眾生最後都會慢慢脫離苦海。有沒有任何經典說這樣到最後會怎樣?它會不會回到最初開始時候的樣子?
  答:您問得好。首先,我們必須了解一個人無法祈望度盡一切眾生,或真能度盡他們,空盡輪回。我們只是發願解脫一切眾生出離輪回苦海,並以無盡快樂代替痛苦。我們並非要讓一切完全不存在,就像空間的空無一樣,我們只是想要消除眾生的痛苦,帶給他們安樂。每當我們修法完畢做回向時要念:“願以此功德回向解脫一切眾生出離苦海。”但事情不是到此就結束了,只做回向並不表示我們已經完成工作。但做這樣的回向可增強我們的願力,壯大我們的力量,讓我們更加能勝任何生度眾的工作。由於這是一個向前推動的過程,因此我們要發願:“直至證悟成佛前,願我能利益一切眾生,解脫他們出離苦海。”
  缺乏佛的圓融無礙和偏知,凡夫如我們者,是不可能說出真正度盡輪回眾生時的那個特定時間。不過當我們修行回向一切眾生最終都能解脫時,我們便會累積功德,而那就像把一杯水倒進海裏並與之混合一樣:大海和杯裏的水本是兩件相異的東西,但現在它們混合成為一體,因此水永無不會消失,永遠不會蒸發掉,它們變成了一個更為強大的東西的一部分;反之,若我們有一杯水,即便我們沒有故意將它例掉,就只放在桌上,最後它也會蒸發消失掉。這就是我們必須做功德回向的一個原因。  
  問:之前我會問過關於佛子準備接受金剛乘教法的事,您的回答讓人覺得相當有信心。因此,我現在要說的雖然與三乘佛法沒有絕對的關系,但對您所提,我們正處末法時期的說法有很大的興趣。我感到有趣的一點是,有許多人正準備好要聽聞佛法,但同時似乎也有阻礙似的。
  答:這是事實。我們這幾天的情形也有些相似。一方面,我們所謂的“壞時期”,也就是末法時期不斷延伸擴展,在此期間有五種因素會擴展增強,而我們就處在一個這樣的時期;但在另一方面,對真言乘佛法有興趣者也日益增多,並廣泛弘揚。當然,這是有原因的。在戰爭中,若我們有一個很難應付的敵手,我們便需要有一件厲害的武器才能打敗對方——而這就是為何佛傳下了特別殊勝的法門以便在最艱困的情況和時機下修行。在我們這個時代正需要此種教法,而它也尤具大利。據說,過去曾有一段時間,所有眾生非常和平悠閑地住在地球上,此時眾生心中甚少有煩惱妄想,因此,他們並不需要特別猛利或殊勝的法門才能好好地修習佛法。
  蓮華生大士曾預言道,當從生煩惱熾盛時,真言乘的教法便會大為興盛廣傳。此預言已成真實,我們現在就是處於這樣的時代,而這就是蓮師所說的時候。
      問:首先,我對能聽聞佛法表示感激。對您剛剛所說的感到很好奇,可否請您對於五種因素再詳細地開示一下?
  答:被稱做“壞時代”的末法時期有五種徵兆。
  第一個是知見的墮落。現在越來越多的人自認為:“我很不得了,一切都逃不過我的眼力,這就是我的見解,我本來就什麽都懂。”人制造出各種自我膨脹、自我吹噓的哲理,這絕非是一個圓滿之道。眾人對真正正確的法道完全感到迷惑、困惑和無知,以致各式各樣的邪見全冒出來,這就是墮見。
  第二個就是真正所謂的“壞時代”,即進代本身不好。這指現在有越來越多的因緣業力牽引,導致眾生產生過失病苦等。越來越多種類的疾病以及諸如此類的事情發生。
  第三個則是與人的壽命減少有關。人的壽長(指正常健康的人)越來越短。現今有人可能活上一百歲,但這在另一個久遠以前的時代是相當普遍的事,而未來人若能活到十歲,便會被認為是不可思議的事了。
  再來是人的妄念加重。久遠以前,人了解煩惱障是虛假不實的。他們對此非常謹慎小心,若有了煩惱,便會覺得十分羞恥,自認為有煩惱是件非常困窘的事,因此連對別人,或在公開場合,都不敢講。反觀現在,我們不僅習慣有一大堆煩惱,而且遠日益加重它;我們把這些當成是好的東西,甚至弄來各式各樣的娛樂(影片、錄影帶等)。這些根本就是在向我們推銷妄念,使它越變越強。我們對日益深陷的妄念樂此不疲,而這也是為何末法時期煩惱深重的原因。
  最後,第五個原因是佛法本身的沒落。由於我們在第一項中所提到的自我吹噓的邪見和妄見泛濫的緣故,這種人所追求的道路終究是錯誤的,不可能有好的證果出來。這些法道非以佛陀所宣說的可信真理為其基礎,因此不會有任何好結果產生,它只會帶來更大的痛苦而已。
  以上就是五種的衰墮。
  問:這是一個我個人常感到的迷惑。在講述六波羅蜜時,或在許多佛法的例子中,我們常使用母親與兒女來闡釋布施;但常常在同一主題中,我們也談到做為在有人有家累的痛苦,在深入法道後,終究有其必要舍家與家庭生活。這兩個並行的例子,讓我感到很迷惑。
  答:你說得對,這兩個例子並不適合擺在一起。就單方面來說,母親與兒女的例子是要闡述菩薩道的願力,但完全舍棄家庭的說法,則是小乘的修行。在小乘中,我們一心只求自身的解脫(或自己的快樂),因此不可能同時照顧配偶和兒女。我們常會想由那種環境中逃脫,做屬於自己要做的事,而這又是兩乘間觀點之大小的區分。
  在菩薩道上,我們所要追尋的是自己與他人的利益,因此,在這點上,我們可以做個遵循小乘戒律的菩薩,剃度出家,一心只做度眾工作;或者我們也可以做一個發心幫助他人、利益他人,如有必要,可以忍受任何困難和艱辛的在家居士,而同時當然也是個菩薩——我們可以擇一而行。
  問:我不甚了解當我們說一切現象如夢幻時是什麽意思。您能幫助我更加了解一點嗎?
  答:我們以做夢的例子來說明諸法雖以表相顯現,但其本身並不真實存在,就如同做夢一樣,雖然它確實真的出現過,但並不如在夢中般真有其事。再舉個例子說,當我們做夢時,並不感到自己在睡覺做夢。我們在夢境中夢到自己與白天生活一樣的東西,不過因為我們是在睡覺,所以在夢境中所看到的天空等等東西並不真實存在——它們只是我們在睡覺時的一個迷惑和錯誤的心影罷了。但當我們警覺到自己在做夢時,雖然它不會因為我們認出它只不過是一種表相的東西就馬上消失,但我們還是可以體悟到其真實的體性。我們可以了解到只不過是個假相罷了,因此不會對它生執著;我們會正確地了解或領悟它們只不過是一些顯現而已,沒有任何真實的根據。同理,我們清醒時的表相生命,都是來自錯誤和迷惑的習氣。當我們當下了悟到其本身並不具任何一絲真實的基礎時,便會知道我們不再有理由繼續在輪回中流轉——我們不再受迷惑或受騙於一切假相(顯現)。利用做夢的例子,就是要說明這點的。
    在菩薩的修行方面,我們談到了六度圓滿(波羅蜜)。每一度圓滿都不是獨立存在的,在它們本身之內也涵括了一切其他度的圓滿。當我們修布施度時,我們可能會想“剛剛修完了布施度,現在再修下面一個”——絕不是這樣的。因為每一度圓滿都包含了利他的發心,或曰菩薩的願力,而且每一度圓滿都包含了某種形式的其他度圓滿,這才是真正的布施、持戒、忍辱等以至智慧。而智慧是一切度圓滿的悟力和準則,因此,它本身也包含了所有其他各度圓滿。
  另外,我們有所謂的“四攝法”(或曰“四攝事”)。為了實踐菩薩的修行,我們要應用此四攝法,它是行於法道上無失誤的法門。
  第一個,是我們之前已在其他主題中提到的“布施攝”。這裏我們要了解,縱使懷有敵意或戒心的眾生,最後也會對任何布施的舉動有善意的回應。我們可以由動物的例子中看出,比如野鹿,若我們餵食它,它也會慢慢不畏懼我們,慢慢習慣我們。任何人對布施都會有快樂喜悅的感覺和回應。
  我們多少要依自己的能力做些布施。菩薩若向一位對他懷有惡意的人行布施的話,他也會慢慢改變這個人的心意。人通常在三種心態中自然會傾向其中之一,即善、惡、不記:他們不是想幫助人,就是想傷害人,或根本不在意。布施可以控制和改變人的精神或情緒,這意謂有些心懷怨恨、不滿的人,也會慢慢回應別人對他仁慈的布施,到最後甚至成為至交。此外,行布施不會結怨敵,甚至也可扭轉他人敵對的心態。雖然我們所說的是:藉著布施之舉,甚至可以影響這些不喜歡我們或對我們懷著不善的人;但那些暗藏某種動機來做這些事的人,則不在我們所指之列,例如政客等……。有些政客想:“若我對某人好,便能從他那裏得到某些東西,然後我再將他一把毀掉。”
  四攝法中之第二項是“愛語攝”。這意謂:在任何情況下,菩薩都應以最溫柔、悅耳、柔軟的聲調對他人說話。聲音本身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激勵和安撫作用,這樣他人便會對我們友善,很容易接納我們。溫柔的舉止和柔和的言語都是一位菩薩表徵。
  第三項是“利行攝”(與某個目標或某種意義相契合之作為)。這表示:與他人共事時,我們要盡量配合他人,入境隨俗。我們不應自認高高在上,引人註意,把自己當成仿佛是幫助下面這些卑微眾生的菩薩一樣。由於這些並沒有道德與不道德或善與不善的分別,因此我們應隨順眾生做事,這表示:我們應該與他人和諧相處,與他們一起吃飯、一起行動,和大家一起看東西,照他們的方式一起玩。這樣可以藉由一種友誼、親密和平等心的產生而互相信賴。
  當我們修這三種攝法(布施攝、愛語攝、利行攝)時,他人便會慢慢信賴我們,對我們產生信心。然後我們可以再繼續第四種攝法,稱為“同事攝”(註:原文為有意義之溝通交談)。這意謂:在這一點上,我們不必以“你應該做這做那”、“現在你知道我是菩薩了”、“你得聽我的”等的口氣來支使人;相反的,我們要向信賴我們的人說明“若我們這樣做會產生某些功德利益”,或是“這樣會有一些缺失產生”等慢慢地讓他們了解這些想法。
  人由於常常碰到許多困難和痛苦,因此都希望能過安樂的日子。在這一點上,做為菩薩的我們,要教導眾生,痛苦的原因是來自惡業,而修行佛法便能得獲安樂。我們要向他們闡明清楚,若他們想得獲這樣的快樂,唯有修行佛法才能達到目標,反之,若他們不希望繼續受苦,則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停止繼續造作惡業。我們可以藉著向他人開示棄惡從善的道理而修第四攝法。
  這四項包含了菩薩調伏有情、利益大眾最無上之法門。
  我們觀察一個人,看他的個性是否毛躁。若他對我們不怎麽信賴也沒有信心的話,我們所能做的便很有限;但若他對我們本身以及我們所講的話深具信心的話,我敢說,這對他一定助益不小的。
  先前我們曾說過,在菩薩道的初始,我們要培養證悟的心,也就是利他的菩提心,觀想:“由現在開始至證悟成佛,願我能解脫眾生出離痛苦。”這其間又有三個層次的菩薩修行:一種菩薩將在三大阿僧祇劫後證覺,第二種與第三種則將各在七劫與三十劫後開悟成佛。它之所以形成三種層級與區分的原因,並非就菩薩成佛過程中所遭遇到的困難度而言,仿佛有些好不容易才抵達,有些則很容易就到了;相反的,它是指在成佛之前,就菩薩本身度眾事業的寬廣度而言的。
  以釋迦牟尼佛的例子而言,他在證入菩薩初地後便發心在包括地獄、惡鬼、畜牲、人等之交道內隨處度眾。佛陀在做這些事業時並不感到痛苦、艱難或困難,他本身已徹底根絕一切煩惱妄念,因此,在他的心中並沒有痛苦。他在生起非常鉅大的慈悲的心後,認為此種度眾的艱辛是唯一他所能做的,沒有比到地獄度眾更令人高興的了。這種體驗就好比一個小孩在花朶盛開的園子裏嬉戲,這樣的遊戲充滿著無盡的歡樂和喜悅。
  正如之前我曾提到過的,菩薩乘不論在見地和修行方面都比在它之前的聲聞、緣覺乘來得深廣。菩薩除了不斷利生度眾外,他在這方面所花的驚人時間,也是此乘在總體上另一個較為廣大殊勝的原因。另外還有一點,就是當一位菩薩與眾生相遇時,他們之間便已結下了一個緣。比如眾生心中對菩薩存善願,或做了什麽有益菩薩的事時,就會結下一個緣;或縱使眾生在心中暗想或真正做了傷害一位菩薩的行為時,雖然這暫時將會導致他下生地獄道其他惡趣,但就長遠來說,由於與菩薩結了這個緣,他也終會證悟成佛。因此,只有一點都不曾與菩薩接觸過的人才不會結這種緣。這也是一些傑出的上師(例如,大寶法、嘉瓦喇嘛、薩迦法王等的大菩薩)經常到處走動,與各式各樣的人接觸的原因。據說只要看這樣的菩薩一眼,便會種下解脫的種子,因此,僅僅看他們一下,意義便已十分重大。
  當菩薩朝向圓滿度眾的目標前進時,有段時間剃度出家,守出家戒,讓這襲僧衣在別人眼中有正面的激勵作用可能比較好。但菩薩為了能持續更加深廣地度眾時,有時保持僧侶穿著的表相並不一定適宜,因此,外表是可以改變的,但他必須清楚改變的時機是否成熟,而且最重要的是心態——只是穿著很特別的衣服或看起來很神聖是沒有用的。事實上,菩薩在某些很特殊的情況下,為了幫助眾生,也會故意犯戒。
  有一個例子是發生在佛陀時代一位菩薩的身上。當時他是一個修道人,名為卡馬嘎瓦,是一位持戒非常嚴謹的比丘。有一位婦婦是個婆羅門的女兒,與卡馬嘎瓦相遇後對他產生了極深的愛意。有一天當她沿路行走時,在遠處昏倒了,並且受傷很嚴重。由於卡馬嘎瓦修證頗高,因此很清楚地看到她的生命垂危,而且由於此女對他強烈的愛染,死後將馬上墮生地獄。了解到這點後,他便去救她,最後更與她結婚。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在這十年中,他慢慢地開示教導她佛法。十年終了時,她剃度出家,朝解脫之路順利走去。這是一件他曾做過的事的例子——他不是為自己,也不是由於愛欲,而是出於一種利他的願力。這個例子說明了,雖然他曾受過戒,發誓不能有不正當的關系或行為,但一個受持更為深廣戒律的菩薩,在某些情況下,如果所做是對的話,則他便非要這樣做不可。
  另外一個例子是有關一位叫寧托千(意為堅忍不拔者)菩薩的故事(這次不是比丘,而是一位菩薩)。他計劃到一處蘊藏豐富珍寶的海島去采集寶石,回來時再它來幫助別人(贊助某些用途或用做任何的需要等等)。於是他乘船出發了,一起在船上的,還有另外五百零一個商人。他藉著神通看到了其中的五百人都已經受過菩薩戒,未來也都將開悟成旨;然而另外一個人則居心不良,心有歹念。這位“堅忍不拔”菩薩觀到了這位歹徒正在心中計劃將船弄沈,殺掉五百菩薩,然後帶著所有他搜括來的財物乘救生筏逃走。寧托千想了又想,藉著覺觀,他看到了那個若毀掉船上五百的人話,勢必要在地獄受很久的苦;但若自己把那個歹徒殺掉的話,則歹徒就不會造這個業,也不必下墮到地獄去——於是他便將歹徒殺了。由於他救了五百菩薩的性命,累積很大的功德,他再將此功德回向那位歹徒,因而累積更多的功德。這又是一個例子,當情況很明顯地證明為正當時,為了更大的利益著想,有時是有必要舍戒的;但若不確定這樣做會有的預知效益時,便不能隨便胡作非為。
  大寶法王自己有次曾說過,若是對他人值得或是有益的話,則舍戒還俗都是不錯的。他又舉例說,若我們有一百元,為了保有這一百元,我們要放棄一元,這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然而,為了要保留一元而舍充一百元,則是非常不智之舉。同理,為了某一件更為重要或更為偉大的事情而舍棄表相的東西,並不是什麽大問題,這樣做是對的——就是要這樣,這就是我在這裏想說的。
  修行法道的菩薩有三種布施,即無畏施(身與語之布施)、財物施和法施。如之前我們所曾開示過的,不論何時何地,比如大家現在在此,都要盡自己所能的去做;然後不論我們能做什麽,都要回向一個更大的利生目的。剛開始時,我們無法以自己的身與語為別人做很多,但修行最主要的,也都是在自己的內心(修法時)。因而以此方式回向和修行,我們便能慢慢利用一切東西——我們所具有的資源、我們的身與語,以及我們所學到的佛法,從而產生更大的力量去利益度化他人。
  之前所曾提過的,我們首先要進入別解脫(小)乘的見地與修行。在此乘中,我們要尋求學會照顧自己。一旦我們做到後,便要開始發菩提心,希望能利益他人。當修行此道慢慢增強自己的能力和功德時,我們便能以極大的力量和堅忍得獲信心和定力,這時,修習真言乘的基礎才會出現。因為基礎還不夠的關系,人不能不經過這整個過程而馬上往前跳,開始修起真言乘。修習真言乘的基礎若不具足,功德便無法開展。
  舉例來說,有一塊堅硬崎嶇的土地,缺乏水分、養分和日照,我們縱使播了一粒種子在上面,它也不可能長出任何東西。當我們受了別解脫戒,例如沙彌戒或與其層次相當的戒律時,便像一塊非常濕潤松軟、已經可以耕作的土地。當我們受菩薩戒時,其本身便已是一項大功德,而這就好像引水灌溉土地、施肥,讓它變得更加肥沃一樣。接著,屬於最後條件,也就是非常具大力,能貫穿一切,仿如照射在土地上的陽光般的般若智慧加進後,一切條件便已具足。此後不管我們種什麽——花或谷物或任何東西時,便都一定會成長。這說明了要進入修習真言乘道之前的種種基礎準備。
    當我們一切條件具足,依循源於西藏的殊勝傳承後,便用以下的方法進入修行。首先,我們要受皈依戒。皈依時,藉由將心轉向佛法之四種思惟的觀修,我們仔細地觀察輪回的過患,這是確立別解脫戒的基礎。它就像在整地,讓地變得松軟可以耕種一樣,這也是最後得獲證悟的基礎。接著,我們受菩薩戒,累積廣大的福慧功德——它可藉由供養三寶以及回向眾生的福祉而行。舉例來說,我們以花、香、燈等等供養三寶時,不存著將此功德私藏為己有的想法,而將它回向一切眾生證悟成佛——這是一個非常善巧的法門。
  接著,我們須要將長期積存在我們心中的染汙和障礙消除清凈,這個法門就是懺悔和觀修金剛薩埵的法。這樣做可以消除我們在修行上的障礙。此外,我們還要修曼達供,用最圓滿的方式累積法道上所需要的一切種種不同的資源和福德。這些修法可使我們因緣具齊,幫助正確修行,圓滿法道。這就像一切條件都準備齊全了——地、水、肥料等。而真正的播種則是上師相應法,我們以它為法道之心髓而修。它確實是法道中之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東西——它是修行中最主要的部分。在我們的心與上師的證悟心融合之前,我們要以各種方法修行,例如本尊之觀想等等。由於以上這些東西是法道和修行上的基本要點,因此全部被收集在一起成為四加行(基礎修行)的修法,而這也正說明了我們要修四行的原因。正如之前我所曾說過的,將三層次的修法和見地囊括在此傳承者,稱為“三持金剛持”。
  我們再繼續往下開示真言乘。它也分四項:見、修、行、果。首先是見地。我們了解別解脫乘裏的聲聞、緣覺、佛,視輪回為過患、涅盤為至善之境,而眾生都希望放棄前者、追求後者。在菩薩乘層次時,我們了解輪回世間一切現象的顯現本身,並不真實存在。對此空性有所了解後,菩薩看到了眾生由於不識一切本空之理而迷惑,以致感到痛苦——他對這些由於迷惑而身陷痛苦的眾生起極大的慈悲心。這是菩薩道的同體大悲和空性的圓滿見地。
  在真言乘層次的見地即是輪回與涅盤合一不分。這表示一切慣常存在的東西(我們所看到的一切)不只本性為空,它更具智慧和證悟的本質,也就是凈土和法身的本質,因此我們並沒有什麽要舍棄的。輪回的本質在當下即是智慧,一切外在環境和眾生在當下即是凈土和本尊,他們的言語是呪語、居所是宮殿,而外在世界則是凈土。這不是說你一方面在輪回,另一方面則完全清凈——它們是不一不異的,若我們能認清其恒常不變的本質,則一切外相的顯現對我們而言便完全都是清凈無染的。否則,由大家不凈的觀點來看,依個人的心理因素和觀念上的分別,有些人看到人道,有些人會看到其他的,例如地獄、惡鬼、畜生等道;然而,在實相上它並沒有這些分別,有的只是本然的清凈,以及身體和外境的清凈展現。最終證悟的這種清凈,我們稱之為“輪涅不二”之見,它屬於證量極高的菩薩的見地。
  若要當下證悟此種知見,我們必須累積資糧,消除一切業障——它不是一個僅靠這樣就馬上可以變成我們知見的東西。要說明這點,請看看下面的例子:雖然我們有一張臉,而且一直不曾與我們分離,但若要把自己的臉看清楚的話,我們遠須要憑藉鏡子。當我們照鏡子時,若鏡子本身太過老舊或有汙損、破缺,我們便看不清自己的臉,由於這些損害的障礙和幹擾的緣故。若要看清楚自己的影像,便要清除這些缺點,而這正說明了若要清楚地看見存在於自身之內最根本的清凈——也就是佛性時,我們便要消除業障,累積資糧。雖然我們現在就具足佛性,但若有這些障礙阻擋,大家也無法看清它;但當我們完成這些手續後,便能在鏡子裏照見自己的臉了——看見此最根本的清凈亦即是證悟輪涅不二。但在法道的次第上,這還不是真正的看見,因為我們還看不到自己的臉,我們只看到映在鏡中影像的臉。雖然如此,便能確定並有信心我們已有正知見。再來,我們所要做的只是在法道上繼續前進,走完它,以得獲當下對此的實證。
  真言乘的修行是所謂的兩次第修行:即生起次第和圓滿次第。生起次第表示觀修自己的身、口、意為本尊的身、口、意,也就是我們要觀自己的身體為本尊的清凈身(包括法器、天衣、形相、清凈的外境等等),我們的言語為本尊的呪語,而我們的意念則為本尊的智慧心。以此作觀,我們清凈了自己血肉之軀的心念,進入空性,並住於空性中。在此點上,我們了知此空性之見與登地菩薩所悟得的空性是一樣的——平等無差。由空性中,我們再生起本尊。清凈外相的生起乃是真言乘的修行中最特別的一點。
  有些人認為這一切都是人所造作的,包括生起本尊,具有如此多的手臂、臉,以及一切奇怪的表徵等。他們似乎不認為我們造作這個奇怪的形象來觀修有何合理之處。為了闡明這點,首先,我們有必要去了解佛的一切佛行、功行、事業的種子也本然存在於我們的種識之中。本尊的外表正代表了這些功德事業的有形化現,以心念模擬生起一個已存在於我們種識之中的東西,稱為“生起次第”。生起次第的修法是一個藉著轉化並觀修凈相和觀念,進而清除我們對不凈外相和觀念之執著的法門。我們並非在造作什麽,我們只是看著它本來的面貌——看著它本即真正清凈存在的清凈,並且讓它呈現在我們的感覺領域之內,這正是我們要觀修本尊的原因。若有人告訴我們某人很漂亮,我們一定會心裏形成一個概念,知道有某一個漂亮的人看起來像這樣或那樣——我們得獲一個清楚的印象,知道那個人很漂亮。當我們有一天終於碰到這個人時會說:“噢,真的,這個人很漂亮。”當下我們就認出她來了。或有人告訴我們有什麽樣的美食多好吃時,我們便會在心裏造成一個印象,然後有一天當我們真正嘗到那道菜時,便會當下知道味道有多美了。這就是當我們在修生起次第時所做的,如此才能得獲一個有關原貌的印象,才有一個具體的形象可藉觀修。藉此感覺上的聯系,我們有可能當下便認知此根本真理——清凈的真理。
  這樣的修行利益在何處?我們可舉一件事來說。我們所有一切具分別對立本質的——包括這很好、這不好,這個很大、這個很小……,諸如此類的概念、證明、駁斥等,在我們接受一切顯現都具根本清凈的本質時,便全部消除了。當我們把一切眾生都視為本尊時,對他們的身分地位便不再有分別的想法——這就是修習生起次第,培養凈觀(聖觀)背後的真正意義。首先,我們試著去看一切都是清凈的,但最後我們領悟到它本來就是清凈的,我們根本不必去造作清凈。修習生起次第的重點在於對原本已有的東西,有一個真實無誤的了解。
  緊接著是圓滿次第。在本尊和一切凈相由空性中生起後,我們再將其攝入、融入空性中。這可使我們清凈一切在生起次第時所生起的表相東西,並融入無所依緣的空性中,既不執於某個實質的東西,亦不執其本質。修法是這樣的:對一個初機者而言,首先觀空,然後由空性中生起本尊,接下去再將本尊光融回最根本的空性境中。
  初機者要像這樣持續地修習是有原因的。當一位初機者修生起次第、生起本尊的外相等等的東西時,由於他仍有當一切為真實存在的想法和習氣,因此會不自覺地將觀修的本尊和凈土等執持為真,仿佛就在眼前。這個習慣會延續,因此必須凈除,所以我們要再把一切凈相融入空性,並安住其中。這是所謂的攝入融入空性的次第。最後,當行者在此法上非常嫻熟且有了悟時,這兩種次第的修法便可合一——本尊之性為空,而由空性中化現本尊。這兩者之間是無分別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兩者是合一不分的,因此不必特意分開而修。不論是兩次第分別修的初機者,或者合著修的證量行者,這兩者——生起次第和圓滿次第,都是法道上必修的主要部分。
  真言乘的“行”有二項:一是凈觀(清凈見),另一則是虔誠。凈觀意指一旦我們實修了生起、圓滿二次第的相應法,並藉此得獲一些體悟後,在下座後的日常生活中,仍應持續保持此種覺受,視一切外境以及住於其中之眾生基本上都是清凈無瑕的。這表示我們要視外境為凈土或天宮,具有一切勝妙的特點,而一切眾生則為勇或空行。真言乘行者眾不應視任何東西為不凈,認為這只是一塊普通的土地,而這些是石頭、這些是牲畜、這些是人等;相反的,他在根本凈境內要以平等的心看待一切。這是下座後日常生活中之“行”。
  第二點是虔誠,藏音“目谷”,有兩個音節。第二個音“谷”代表遵從或恭敬;此意為我們對任何人——不論是佛陀或做為我們法友的上師所指出並教導的法道感到感激。他們對我們非常慈悲,比我們多生來所曾恩受到的慈悲都還深廣。沒有人比上師對我們更為慈悲的了,所以我們自然會對他所教導的法道與特別的法門感到恭敬,這是由於我們對它有很大的信心和信賴感的緣故。另外,第一個音節的“目”,意為興趣;這代表當我們想修行時,當我們希望去求法或由上師處得到教法,不管是開示、灌頂或任何東西時,在我們心中所展現出的一種熱忱和興趣。這兩字分別意為興趣與恭敬,合起來便成“目谷”,通常我們說是“虔敬”或“虔信”。虔誠與凈觀便是我們下座後之日常生活中在“行”方面所要修習的兩項。
  我們透過這些殊勝的法門修行,包括具足凈觀和虔誠,便能開展出極大的般若智慧,以及修道上的精進和毅力。而真言乘道之圓滿證果則可在當生或死後之中陰境中成就,這是指非常精進,並在修行與功德之開展上做出最大努力的人而言。對於這些較不精進、較少毅力者,則會在七世之內開悟;而能力最差者,也會在十六世內開悟。這就是在真言乘修行中非常具大力殊勝的法門。而行者之所以能成就,乃是由於過去生的因緣聚合成熟,過去生曾修過別解脫乘和菩薩乘的緣故。一個人絕不可能才開始修真言乘便能即生開悟,這中間基礎是要先打穩的。
  另外一個真言乘法門之所以如此殊勝的原因是,如同菩薩的大慈悲,真言乘修行層次的慈悲則更為廣大。之前,我們了解一切現象本性為空,而眾生由於不識此點,以致在輪回中流轉受苦,令我們生出極大的悲憫心。但在此,我們必須了解的是,一切迷惑的現象與顯現均只是一種躍動的能量和智慧的展現而已。它是一個更大的證悟,對於不識此根本清凈與智慧的眾生,他們令我們生起更大的慈悲。由於慈悲是在菩薩乘中最常被提起的一樣東西,因此,或許有人會問,若無慈悲,我們可能修真言乘嗎?不,絕不可能,沒有無慈悲的真言乘。事實上,慈悲在此較之前面的各乘更為有力和善巧地被應用。
    問:首先,我不僅要為這些開示,也為多年來您對我這名學生的循循善誘向您表示謝意。我真的由衷感激您。您剛說到真言乘修行的預備階段。對這些各種不同的階段,我們要如何建立基礎?人可以由外做,卻不一定也由內做了;換句話說,我知道有些人已經“圓滿”了四加行,但這只是更增長,而非消除他的我慢罷了。您說過,四加行是真言乘的基礎。我真正想知道的是,一個人如何知道他已由內打好了基礎,而非僅是完成外表的過程?我們如何知道自己已經準備好了要進入這修行?
  答:你說的情形是有可能的。有人在做這些修行時,實在是走錯了方向,以致反而增長了缺點,而非功德。這是由於一切作為都取決於個人的發心和願力的緣故。如之前開示的,我們必須劄下一個真正的基礎:有出離心,希望舍棄輪回的痛苦;此外,我們還要確切地一點一滴由內培養出菩薩的願力以及真正的利他發心,這些都是修行真言乘必須具備的基礎。然而,一個人修此行若只想為自己賺來更大的名聲、聲望或財富以增加個人的福祉,以這種偏邪的方式入門的話,則必然走錯方向,這樣是絕無利益和證果可言的。舉例來說,我們都須要吃飯、喝水以維持生命,但我們若不用嘴巴來吃喝,而直接塞入喉嚨的話,便行不通;另外,假設我們有病必須吃藥,但若我們把它放進眼睛裏話,也是行不通的。我們要知道做事的正確方法,每一件事都有其運作方式,而這也是帕楚仁波切說的:“若要修行佛法,你便要懂得方法。”這意思是,我們必須知道要由哪個方向著手——它的意思就是這樣。
  問:我是法界中心(註:由創巴仁波切所創)的一員,當金剛攝政(註:定色滇津,美藉)圓寂時,我們被要求修普巴金剛的法。我還未修完四加行,當我開始修普巴金剛時,簡直可怕極了——我的意思是,我實在嚇壞了。
  我想知道您是否也一開始就修這麽猛利的法?我們還得自觀本尊身形並且持呪,它是不是修行過程中一個必然重大的改變?大部分人會覺得它是一種自然必要的改變呢?還是會覺得不安害怕?或我的覺受僅代表我還未打好基礎修那樣的法?
  答:普巴金剛是一個十分猛利的本尊法,它可快速帶給我們世俗與究竟的成就。普巴金剛法在噶舉、寧瑪、薩迦等的傳承裏都有,曾為上千悉達(成就者)所修。頂果欽哲仁波切尊者是位修行極高的學者和行者,因此他不可能判斷錯誤要學員修這個法。普巴金剛法是個非常殊奧的法門,而就如前面我會開示過的,一切都依我們自己的發心而定。若不了解忿怒本尊的本質,便有可能產生害怕或可怕的感覺。這表示我們對自己仍有某種程度的執著,或將顯現在心裏的東西當真有這回事存在,而這也說明了我們對殊勝空性的禪修未完全做好。舉例來說,在秋揚創巴仁波切所建立的傳承中,他為學員首先直指出其平常心,大家再依此觀修,直至慢慢了悟,以致最後變得非常清晰。這是非常受用的,因為這樣可以逐漸斬除我們對事物執為具體實存的觀念。我們完全要依自己的發心來決定修慈祥或忿怒本尊,但重點是我們要發心修這個法,以得獲圓滿證悟。若說修普巴金剛法會有任何缺失是不正確的。由於本尊具有生智的本質,且其本身就是具生智,因此,修這個法有極大的功德。透過金剛忿怒,瞋念將被斬除或消滅,也就是說,本尊所展現的忿怒相本身就是對治貪與瞋等煩惱諸障最好的良方了。
  問:當您談到菩薩的四攝法時,其中有一項是同事攝(依所遇之人行事)。您是否能將此應用在像我們這種時常生活在非常迥異的情況中,感覺隨時必須依樣做調整的凡人身上?例如,我們先參加了一個同修會,然後轉換到工作上,接著也許又是家庭等等。
  答:是的,這就是我們要做的;不單是我們自己,所有一切菩薩都要如此修行,而且一切菩薩的立場也都與我們現在的一樣。這個法道有非常殊勝的法門,包括如何在任何狀況中都保持著寬容忍耐的心,這樣才不至於讓自己對周遭發生的事情或與他人的關系感到沮喪或瞋怒。我們在任何不同的環境中都要謹守戒律,也就是我們必須照顧自己,不準隨著自己的習氣或別人的一舉一動轉掉了自己。這並非表示我們要把周遭的一切推開或由其中跳出,而是說我們不可讓自己受到影響,我們要根據他人真正的需要,盡我們所能供養布施,但一切也都要看我們自己的動機和發心。任何我們所做的,都必須將此修行功德回向一切與我們有緣的人——也就是一切眾生。
  我們要對何種人生出慈悲心呢?所有各方曾與我們結緣的人,這些都是我們要發慈悲心的對象。那些天生安詳溫和的人並不須要我們特別去關照,我們要在乎的是這些另類的人,藉著他們的協助,我們才能開展自己的修行。假如僅對諸佛虔誠便能開悟的話,那麽一切小乘的聲聞、緣覺者便早就圓滿成佛了,但事實並非如此。因此,難調伏者,才是我們在法道最好的朋友。
  問:事情是這樣的,有時有人會打電話來問中心的事,他們會告訴我他們修禪、修密宗的法等,但我從來不問他們內容,因為我不想討論什麽。假如再有這種事,假如他們說他們修密法,再問我修什麽時,我應該如何應對?
  答:你只要告訴這些人:“我們在這個道場修行的是慢慢減少貪欲、瞋念和地明愚癡的法——這就是我們在此地所修的。”就是這樣而已。
  問:我對人在布施時要取得微細的平衡、能確定別人真正需要的是什麽這件事很感興趣。對我而言,這似乎是件很細微、很困難的事。有時我們會對某個人布施很多東西,但並非都能真正投其所需。我想知道有什麽法門可以讓我們增加這種能力去了解對方真正的需要?
  答:在某些情況下行布施會有功德利益產生是很清楚確定的事,例如,有人身處急迫的困境中,很明顯的,他們在挨餓,這時若你布施食物,毫無疑問的,一定會對他們有所幫助;或若你在戶外看到一些動物,例如鹿等,而你給他們一些剩飯吃,這絕對可以幫助它們;或若有人在天寒地凍中缺乏足夠的禦寒保暖衣物,而你送給他們衣服穿,則很明顯的,這一定也會對他們有所幫助。有時在你決定要做什麽之前,你可以跟他們談談,了解他們的真正所需。反之,也許有人會說:“啊,我想喝點酒,請你給我一些錢讓我買酒喝好嗎?”我們覺得是在幫助他們,但事實上,他們喝了酒以後的結果,反而比以前更糟糕,壞習慣更強。這種情況叫做扭曲的布施——雖然行布施的發心是正確的,但其結果不僅無益,反而有害。所以我們一定要非常小心,看清楚別人真正需要的是什麽?我們又能做什麽?我們一定要非常的謹慎。
  問:這是一個有關聖觀的問題。在我遇到並修持佛法之前,我總感覺在我們周遭的一切——世界、人等等……,均具有某種重要性和意義。或許就舉個例子來說吧!我們身體的構造,我們在上生理學時知道它是一個絕妙的構造體,因此,它具有很大的意義。然後,我們學到了見地——小乘的見地認為一切皆苦,我們發覺到了痛苦,因此重點多放在負面的看法上。然後在大乘,我們知道一切現象本來即空,並不具體實存。接著,我們到了金剛乘,而它仿佛又回到了一切現象皆具意義、皆是聖潔的觀點上。我不知道我對此的了解是否正確?
  答:在你開始學佛之前,不僅是你,其實大家也都是這麽認為的。雖然你看到世間周遭的一切人、物皆具意義,但同時你也相信他們是真的。你相信它們真實存在,一點不假,還有許多美好的特點,這是一種固有、迷惑,以及凡俗的看事情方式。然而在我們進入法道修行後才發現,原來一切現象都是虛幻誑人的;它們經常在改變,它們是無常的,具有痛苦的本質,這個事實才是真正的現象。它不僅是我們在嘴上說說或自己造作出來的某種東西而已;一切事物很明顯的就是這樣——一般的現象就是這樣。
  任運而生的清凈見,在另一方面來說,就是無誑並具圓滿、絕妙,殊勝等功德之清凈的見地。它以一切本來之貌相見,而凡俗之見(指不懂佛法的人在一般的狀況下)則把不真實存在的東西當為實有。凈觀之見就是要我們去看清一切本然如是。舉例來說,有人來找你說:“我有一塊礦石。”這人沒有拿給你看便想賣給你,告訴你那一是塊金子,要你用假設是金子的價錢購買它(把非真金的東西當成是真金而愚弄你),這就像你被一個不懂佛法的人的俗見牽著走一般。而在另一方面,凈觀強調金子確實是存在的,只是我們還沒有看到,還未把它展現出來,因此,我們要將它揭開挖掘出來,精煉它。它的特質和價值都在金子本身裏面,絕對不會錯的。同理,真實的清凈就是具足殊勝功德的智慧身,我們要想辦法將真正存在的它展現出來,這與一般迷惑的想法是完全相反的。
  當我們清除了對一切世法(顯現)為真實存在的觀念,並藉著修行當下了悟殊勝的空性時,智慧身和凈土便會充分展現,由我們之內自然生起。它不是某樣我們在起空性上或在一切世法中必須要再添加的東西。世間法的產生來自我們的煩惱以及惡業,就是這些造就了世間法。將這些凈除後(消除對一切執持真實存在的想法),代表自生智慧的凈相自然就會顯現。
  問:這個問題跟前面問過的問題有關。由於最近我更加體會並且深入細微地自我觀照,因此就布施來說,我不知道您是否可以稍微談談要如何謹慎地來為別人著想?我的意思是,如何讓我們的想法清凈合宜,且不受制於自我需要或自我欺騙的混淆——尤其是在想到寃親債主與布施時?若有法門可修,是不是“自他交換”?
  答:你說得對。首先,我們可以藉著“自他交換”的禪修來修行布施。這中間的次第是:首先我們以最親近的人(親人、朋友)為對象,再來是沒有直接利害關系的人,最後是寃親仇敵。當我們慢慢變得習慣熟練,能真正對外行布施時,便不會有任何問題了。像“這是我的東西,我為什麽要給人”等一切諸如此類的想法,就不再那麽強烈了。我們必須突破這種想法,但畢竟我們所能帶給人的利益還是暫時性的。我們要先了解對方的狀況,知道他最需要什麽,我們又能做什麽等——我們無法現在就帶給他究竟的利益。在任何情況下,當我們要做布施時,一定要先審慎地問自己:“我能做到嗎?它對我的困難度有多少?這對我和受施者將會帶來何種利益?”我們要先審慎地做了解。
  行完布施後,我們要將此善業功德回向一切眾生終能證悟成佛。我們不做一般世人所想的布施:希望得獲回應,不管是感謝、尊敬或什麽的,或害怕別人將會倚賴我們的施舍等等。我們應該完全拋棄這種世俗的想法,只要一心將功德回向一切眾生解脫證悟即可。
  我舉一個實例:我要擤鼻涕,當我擤完時便把它丟掉,一旦它丟在垃圾箱後,我還會認為那是我的東西嗎?不會吧,對不對?同理,一旦我們做完布施工作後,就要把心放下。我們不必再緊抱著它不放,心裏仍認為那是我們的。若我們期盼有什麽回報,或執著於我們所做的而生起這些第二想時,則一切的功德與利益便都白廢了。
  至於對怨敵行布施時,我們對他們最主要的供養便是慈悲。若有人對我們懷有惡意,不管我們做了什麽,好或不好的,我們都應該反省:“我為自己的作為讓他生煩惱心而深感抱歉。若非因為我,那個人便不會起瞋念了。由於我的過失——造成對方生起瞋念的對象,而讓他造了投生地獄的因。”
  我們要觀修大容忍心,了解到由於那個人的瞋念,我們才能累積修行忍辱的功德,因此,這個人事實上更是我們的恩人。反之,若我們以瞋報瞋,則兩個人便將一起投生地獄,而這是一點都沒有意義的事。我們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修習忍辱和寬容。換句話說,我們要將在這種關系和情況下所發生的過失由自己承擔,而將其利益(例如,我們修忍辱的功德)歸於他人的慈悲所致。最後,懷著這樣寬容的心,我們可以累積許多的功德,再將此功德回向那們怨敵,或那位生瞋恨心的人。基本上,我們可以修自他交換的法。
  自他交換法是菩薩道的最根本。它確實非常有必要,因為不論我們的發心多好,都會碰到對我們好,或對我們惡意相向的人——這是無可避免的,重點在能於一切情況中保持平等寬容的心。我有一個故事正說明了這一點:有一次,一個和尚坐在鋪墊上打坐。另外一個和尚靠近他,用細柔的聲音對他說:“你在修什麽?”和尚平靜地說:“我在修慈悲觀。”旁邊那個和尚又靠近些說:“去吃屎吧!”第一個和尚一陣憤怒,轉身打了他一個耳光。這表示他並沒有真正無分別地在修慈悲,若他真的修得很得法的話,便已有定力,對那個和尚的話,也就一笑置之,繼續修他的法,一點都不受擾亂。
  問:可否請您大約談談法身、報身和化身?我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因為多年來我一直一種想法——不是我對它真有了解,而是基於我對它的少許感覺。就我多年來的了解是,我們之所以要修行,以及做這麽多修行的功夫,無非是要與法身相應或證悟法身。這些年來,我一直認為法身是一樣非常非常純凈的東西,一樣既超越於覺受客體之外,也深藏其內的東西(就像基督教所稱的“存在之根本”,它遍滿一切)。它是一種非常微細的能量,除非藉由修行,否則無法觸及。我最近讀到創巴仁波切的書《狂智》(CRAZY WISDOM),感覺十分震撼。在書裏,他談到了法身是一個行動的起念,報身是這個行動的過程,而化身則是它圓滿的完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法身便與我們日常生活的起心動念沒有分別。當您談到我們應視一切均為清凈聖潔時,是否即是這個意思?然後當我讀到那個之後,我有點像“啊!答案就在這裏了”的感覺。它讓我想起《心經》裏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以法身就是在此時此地當下非常明晰,遍滿一切。法身是很清楚的,它並非某種非常微細的能量,而是一種非常真實,一種在此時此地能感受到的東西。
  答:你的了解沒有錯。但必須要了解的一點是,一切現象諸法缺乏任何實性或實體,而這種缺乏實性即是法身。消除相信執持一切為真實或實有的概念,便是了悟空性,這是一個我們自己要去實證的東西。報身和化身是為了利他,在眾生的見與境中所做的化現,例如,佛的清凈相(身相與凈土)。有著清凈業力的人可以看到報身,而有著不凈覺受的人,便只能看到化身。這是佛之證悟的功德事業,它由過去生累積無量的清凈與不凈、有漏與無漏的福德智慧所自然顯發的。這些廣大資糧累積的結果,為了度化眾生便自然化現報、化等二身。
  陽光自然照射大地讓土裏的種子發芽,正好說明了這一點。並非陽光有任何意識或概念要讓一切事物成熟結果,成熟是太陽存在的一個自然副產品。在此例中,法身是太陽,而照射在土地上的陽光則是藉由報、化二身所行的事業;然而還有住於地下甚至沒有眼睛可以看視東西的眾生,例如甲蟲等,因此,來自太陽的光線對它們一點都無助益。我們是否能接觸到諸佛的化現,完全取決於自己的功德和因緣業力,它不是一個佛要或不要的問題。
  我們所談的這個證悟是一個完全與我們在知性上的了解相異的東西,它不只是一個概念而已。目前我們對三身的所有理解,都僅止於自己本身所組成的一個概念圖形而已,因此,本來就有某些程度上的誤解和迷惑。真正的證悟或當下的了悟,則根本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問:對我先前發問要如何恰當地回應別人需要的問題,您的回答是我們必須要審慎地去做。我覺得有些您曾提起的法門也許對發露布施心、對讓一個人能放下到生出布施心有很大的幫助。但我想知道的是,我們要如何去敏銳地細察別人真正的需要,是否有這方面的法門?因為我覺得部分證悟的覺觀力就是要對現境有一個圓滿深入的了解,因此,當我們在路上遇到一個人,而他向我們要酒喝時,我們或許有能力、或許沒有能力知道他是不是一個酒鬼;也許他之所以需要酒是因為他牙痛,無錢去看牙醫,這時就需要一種我所謂的深度的洞悉力,而也許我們沒有。就是同樣的這個洞察辦,舉例來說,讓我們是否具備遠見拒絕自己的孩子。照現說,我們已經與孩子一起生活了夠長的時間,足具這種觀力,但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就是沒有。因此事情演變成,也許我們很發心,但最後我們讓自己的布施壓得別人透不過氣來;或者我們給了我們認為他需要的東西,而事實上那根本不是他所需要的,這些都是由於我們缺乏洞察力的緣故。因此,我很想學這種法門,培養深知別人真正需要的觀力。
  答:你不好實際上去問那個人為何他要喝酒嗎?這是事實,除非我們已到達某種證量,能以更高超的方式來覺知情況——例如高證悟的菩薩,他們絕對知道眾生真正的需求是什麽——否則我們根本不可能永遠做得對。有時我們的布施會枉費,但是我們還是要依情況盡自己所能地去做。有時我們會正中目標,有時會有一種偏移,但總而言之,一切都還是在於我們自己的發心。倘若我們的發心是純凈的,那麽至少功德利益一定不會少的。
  在許多狀況中,我們都可以用常識小心地去觀察什麽是別人真正需要的。若有人在街上湊近你,要求你給錢買酒,你在心裏想會不會是這樣、會不會是那樣時,何不問他幾個問題——你可以說:“你因為要止牙痛才要喝酒,是不是?”若這個人已經喝酒成癮的話,你也可以由他身上看出,這並不難辦到。若你的孩子來找你說“請您給我一個魚鉤好讓我去釣魚來吃”時,你會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善的布施行;若小孩子不明了,你也可以有耐心地說:“我不會那樣做的。”你可以用各種常識盡力去分辨。
  我們的開示到此圓滿結束。我想請大家想想自己能夠做什麽修持或布施?不管你現在在做什麽、能做什麽,在你的能力以及空性的自他交換禪修上——不管你現在在修什麽法門,都請再接再厲。
 

轉貼請註明:【噶瑪噶舉中國論壇:https://www.karmapa-chinabbs.com/dispbbs.asp?BoardID=7&ID=548